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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1章 番外十一:孝昭皇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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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要。”伊哈娜大喊一聲,猛地坐了起來,她滿身都是汗水,劇烈的喘息著。

宮女丹煙立刻起身,拿火折子點燃桌子上的蠟燭,她端著燭臺走過來。丹煙小心的問道:“主子,可是魘著了?”

伊哈娜這才回神,她捂著胸口擺擺手說不出話來。

就在剛才她夢到了蘇和泰,蘇和泰穿著她最喜歡的那件鎧甲,笑著向她走來。那身鎧甲她再熟悉不過,是蘇和泰十五歲那一年,她送給他的。

他說:“伊哈娜,對不起,我怕是要食言不能等你了。”

蘇和泰說了很多,伊哈娜只記得這一句話,她心慌的想要問他什麽意思。就見他變了模樣。

幹凈銀亮的鎧甲瞬間變得血紅,他的身上也插滿箭矢。兩人見面的地方也從花園子變成了戰場。

就在她面前,蘇和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。

伊哈娜這才驚懼的大喊出聲。

丹煙倒了杯茶水給她,“主子,喝杯茶潤潤喉吧。”

伊哈娜抖著手接過茶杯,她並沒有立刻喝茶,反而問道:“鄭嬤嬤呢,你把嬤嬤叫過來。”

剛才的夢太真實,她有預感肯定是蘇和泰出事了。她需要鄭嬤嬤去打聽情況。

鄭嬤嬤跟丹煙不一樣,見到鄭嬤嬤,伊哈娜當即哭了出來,等屋裏只剩下她們兩個,伊哈娜才道:“嬤嬤,嬤嬤,我剛才夢見蘇和泰了。他、他,”伊哈娜不想說出死那個字,她緊緊地抓住鄭嬤嬤的衣襟,“嬤嬤,你派人幫我打聽一下好不好。”

鄭嬤嬤嘆息,“主子,您這又是何苦,這若是讓皇上知道了……”

如今後宮無主位,她家娘娘正是關鍵時候,鄭嬤嬤實在不願意再節外生枝。

伊哈娜滿臉祈求,“嬤嬤,我求求你,就這一次,這是最後一次,你幫我打聽打聽他的消息。我保證再也提他,我發誓。”

鄭嬤嬤從未見伊哈娜哭成這樣,也從沒見她如此祈求過,她本就對伊哈娜軟不下心腸,此時更是連臉告饒,“好好好,你先別哭,我想想法子找人打聽打聽。不過在這之前您一定要隱藏好自己的感情。主子,都到了這個時候,若是傳出去,您知道後果。”

伊哈娜點點頭,她道:”嬤嬤放心,我知道輕重,我就是想知道他的情況,我也不求別的,只要他平安就好。“

若是以前她斷不會這般胡鬧,可那個夢太真實了,她怕。

鄭嬤嬤:“前線的事兒傳回京城沒那麽快。我聽丹煙說您說了夢話,這幸虧皇上不在,若不然您……”後面的話鄭嬤嬤說不出口。

當著皇上的面若喊出別的男人的名字,主子的命怕是不保。

這件事怨誰?

鄭嬤嬤不敢說怨皇家,她只嘆造化弄人。

伊哈娜擦擦眼睛,不好意思道:“這次是我錯,大概是皇上不在,我失了警覺心,你放心日後不會了。”

伊哈娜沒說,若不是看到蘇和泰滿身鮮血,她也不會驚呼。

等待的日子是漫長的,伊哈娜每天都要朝鄭嬤嬤問進展。鄭嬤嬤每次都是讓她等。

剛開始是沒有消息,後來是她不敢把消息告訴她主子。

因為,蘇和泰戰死沙場了。

蘇和泰是宗室子弟,又是因公殉職,他的屍體不日就要運回京城安葬。而皇上也要跟著回京,她怕,怕自家主子知道這件事在皇上面前失態。

伊哈娜了解鄭嬤嬤,就像鄭嬤嬤了解她,她一眼就看出鄭嬤嬤在瞞著她。

她忍著淚道:“嬤嬤,你收到消息了是不是?他、他”伊哈娜顫抖著唇,艱難的吐出那兩個字,“殉國了,對嗎?”

鄭嬤嬤張張嘴,她想說沒事,可看著伊哈娜的眼神,那兩個字如千斤重,讓她說不出口。最終她還是在伊哈娜的目光中艱難的點點頭。

盡管有心理準備,伊哈娜還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,然後她整個人暈了過去。

鄭嬤嬤嚇了一跳,伊哈娜是因為蘇和泰才暈過去的,她又不敢聲張,只坐在床邊偷偷地抹眼淚。

這種日子難熬的很,簡直度日如年,鄭嬤嬤很怕被人發現。

心驚膽戰了一晚上,伊哈娜終於醒來,她雙眼無神的望著前往,緩緩道:“其實那日做噩夢,我心中就有了預感,讓嬤嬤再去查探不過是心存僥幸而已。嬤嬤,他沒了,卻入夢讓我好好活著。你說他是不是很殘忍,沒了他,我活著有什麽意義呢。”

這番話讓鄭嬤嬤害怕不已,主子什麽意思,莫非也要尋短見不成?

“主子,您可不能糊塗啊,您現在是皇妃,若是、若是,您讓果毅公府怎麽辦?就算您不心疼其他人,側夫人呢?您也不管了嗎?而且,您不想給蘇大人報仇嗎?”

前面的話伊哈娜只是眸光微動,當鄭嬤嬤提到蘇和泰的時候,伊哈娜蹭的坐了起來,她伸手抓著鄭嬤嬤的衣裳道:“嬤嬤,你什麽意思,莫非他的死還有隱情不成?”

鄭嬤嬤心說,她哪兒知道有沒有隱情,可見自家主子只對他的事情感興趣便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講了出來,“奴婢聽說蘇大人是跟佟國維、索額圖他們一路的,兩家在戰場上憋著勁兒呢,都想立功。”

“所以,蘇和泰就被他們給連累了,是也不是?”伊哈娜咬牙替她補全後面的話。

若蘇和泰是被人連累陷害,她一定饒不了對方。

鄭嬤嬤道:“這,奴婢也說不清楚。”

伊哈娜面色微冷,“你不用這般,這件事肯定就是他們。”

佟國維、索額圖是吧,她一個都饒不了,赫舍裏氏不是給她下藥麽,佟妃也找她的麻煩,正好她新仇舊恨一起算。

伊哈娜掙紮著想起床卻使不上力氣,甚至頭也被隱隱有些眩暈。剛開始她並沒有在意,以為是傷心過度所致。哪知休息了兩日,身體仍舊如此,甚至有越來越嚴重的架勢。

鄭嬤嬤不顧她的阻攔,還是冒險給她找了太醫,太醫給出的結果讓兩人震驚。“娘娘這是中毒了?”

“什麽?怎麽可能?”她們這些年可是查得緊,吃用皆是心腹所做所送,但凡有點可疑都會遣返。怎麽可能中招呢。

太醫:“應該是早年潛伏在體內的,奴才無能沒查出來。”他偷偷看了伊哈娜一眼,思慮幾番還是說道,“奴才並不擅長解毒,具體也說不上來。奴才猜測,可能是娘娘最近情緒波動太大,才把它誘發出來。”

說到這個太醫很羞愧,他是鈕祜祿氏家族培養出來的,目的就是幫助鈕祜祿家的主子們。沒想到第一次出手居然就弄出這麽大的紕漏。

伊哈娜又道:“無妨,你就說吧,這個什麽毒大概是什麽時候下的,我還能活多久?”

這回太醫沈默的有些久,“如果娘娘能保持平穩的心態,活個三五十年不在話下,如今,奴才無能,娘娘怕是只有一年的壽數了。不過您放心,既然查出來,奴才一定盡力去配置解藥。”

中毒不可怕,最怕的是毒素潛伏體內查不出來。他不是一個人,背後有整個鈕祜祿氏呢。

伊哈娜卻道:“本宮知道了,今天的事兒記得保密,若有人問起就說本宮偶感風寒。”

太醫:“娘娘,這事不告訴皇上嗎?”太醫院比他醫術高明的太醫有很多,有幾個十分擅長解毒。假如告訴皇上,皇上一定會讓他們全力解毒的,說不定娘娘就有救了。

沈默的換成伊哈娜,她道:“你先試著配藥,剩下的等皇上會來再說吧。”

太醫走後,鄭嬤嬤想勸她,只聽伊哈娜道:“嬤嬤,我記得前幾日承乾宮的那拉庶妃來過,她說什麽來著?”

鄭嬤嬤:“哦,她似乎想要求娘娘幫忙把她從承乾宮分出來。”說到這裏,她笑了一聲,“您說這位也有意思,窩囊了這麽多年,這回怎麽知道反抗了?我聽說佟妃最近在提拔一個宮女,莫不是讓她產生了危機?”

伊哈娜道:“可能她覺得時機到了吧。先別說這些,你回頭讓人告訴她,這件事我應下了。”

鄭嬤嬤疑惑道:“娘娘怎麽?”

伊哈娜:“牛太醫的本事你我都去清楚,他雖不是最擅長解毒,本事也不差,既然他說沒見過,其他人那邊還是別抱太大希望的好。佟妃打壓那拉庶妃不就是因為對方生了倆兒子,我看那拉庶妃也不像是爛泥,今日我幫她一把,或許日後她能壓制佟妃呢?”

說到這她自己都笑了。

顯然她對那拉庶妃能壓制住佟妃並不看好,就像當初一樣,她不過是想給佟妃添個賭,讓佟妃不那麽好過而已。

那拉庶妃受不受寵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有兩個兒子。

皇家子嗣稀少,就算是看在皇阿哥的份上,她也不可能一直做庶妃。只要她坐上高位妃嬪,她就會知道,身在皇宮,容不得你不爭。

只要她爭,早晚會對上佟妃。

伊哈娜這是擔心自己的毒解不了,想要在臨死之前給佟妃樹立個敵人。

她本就是不安好心的,因此當那拉庶妃前來謝恩的時候,直接拒絕了。

她很直白道:“我幫你可不是什麽善心,我就是看不慣佟妃而已,你的感謝我受之有愧。”

蘊和:“娘娘或許有您的目的,但您幫了我是事實。您可以不在意這些但我不能不感恩。”她伸手推了推桌子上的東西,接著說道,“況且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聽聞娘娘身體不適,犯有咳疾,這是卑妾親手熬制的梨膏糖。卑妾以前咳嗽的時候就是用它,娘娘若信得過卑妾,不如嘗嘗。”

伊哈娜低頭看了一眼,淡淡道:“你有心了。”她對外說是犯了咳疾,實際上是中毒,再好的梨膏糖怕是也沒用。

伊哈娜沒用,她讓人給了鄭嬤嬤,鄭嬤嬤這幾天伺候她正好嗓子不舒服。

鄭嬤嬤只喝了一口就滿臉欣喜的來找伊哈娜。她道:“主子,這東西您哪來的?奴婢才喝了一回就覺得嗓子好多了。您不是嚷嚷著嘴巴裏沒味道麽,不如嘗一嘗。這玩意兒跟咱們之前喝的都不一樣,喝到嗓子裏冰冰涼涼,一點也不甜膩。”

說著她就給伊哈娜沖了一杯。

伊哈娜拗不過鄭嬤嬤,本想意思意思喝一口,一口入喉確實如鄭嬤嬤所說冰涼蘇爽。於是原本的淺嘗變成了牛飲,她一口氣喝了三杯。

喝完之後她心情都好了很多,大概有兩盞茶功夫,伊哈娜忽然咳嗽起來,緊接著她咳出很多黑色的血漬。

鄭嬤嬤嚇了一大跳,她慌忙就要去尋太醫,卻被伊哈娜攔住。鄭嬤嬤跪下道:“都怪奴婢,奴婢就不該亂給主子吃東西。”

咳完之後,伊哈娜漱漱口,她這才道:“別一驚一乍的,我雖然吐了血,但感覺身體好多了。你看這血黑乎乎的,很有可能是我體內的毒血。”她目光落向桌子上的瓶子,若有所思。

她中毒的事情瞞的緊,慈寧宮都不知道,那拉庶妃更不可能知道。這算不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?

想到這裏,她笑起來,“嬤嬤,看來咱們這位那拉庶妃也是有意思的人呢。”

難怪那拉庶妃能躲過佟妃的算計,原來她手裏有這麽好的東西。想著自己喝下去的三大碗水,她斜倚在床上玩笑道:“怎麽辦,這回咱們恩情欠大了。”

縱然知道這東西可能對自己的身體有好處,伊哈娜也沒有讓鄭嬤嬤去索要。這東西一看就不尋常,不管那拉庶妃是怎麽得來的,肯定不多。好東西都是要留著保命用的,她不想讓對方為難。

而且,在皇上要大封後宮的時候,她還順嘴提了對方一句,“那拉庶妃給皇上生了兩個健康的小阿哥,既然延禧宮的那拉氏都能封為嬪位,臣妾覺得她也可以。”

佟妃大概是真的恨毒了那拉庶妃,原以為對方憑借兩位皇阿哥晉封嬪位是板上釘釘的事,卻被她輕飄飄兩句話給攪合沒了。

這件事她自然是讓人告知了那拉庶妃的,不是她挑撥,而是她擔心旁人會認為這是她的意思。宮裏兩位那拉庶妃,這位還是滿洲旗,結果包衣旗的成了惠嬪,她還只是個庶妃,如此不公平,別人肯定會認為是她這個新上任的皇後處事不公。

是她的,她不會推諉,不是她的,她也不會給人背鍋。

她沒想到的是,那拉庶妃又帶著‘梨膏糖’來了,更沒想到兩人會因為這個結緣,做了多年的好姐妹。

都說後宮無姐妹,入宮之前伊哈娜也如此認為,直到她遇上蘊和。伊哈娜發現她與旁人說的不同,那是個聰明人,她也許手段不行,但她是清醒的。她知道皇帝的真情不可靠,她一心只有自己的兒子,從未把皇帝放在心上過。

就憑這一點,她就願意稱之為‘聰明人’。

而她跟這個聰明人一交往就是十幾年。她們之間的關系甚至比她跟親妹妹還要親近。

伊哈娜不相信蘊和不清楚她送的東西有多與眾不同,與眾不同到一旦暴露就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。但她仍舊義無反顧,每次她身體不好,就會送來一罐。十幾年從未間斷過。

伊哈娜煩了便道:“你蠢不蠢,再送信不信我去告訴皇上。你說若是皇上知道你有這種寶貝,你的下場會不會跟當年的那拉庶妃一樣?哎,你說你們都姓那拉,還都有神奇的地方,我都要懷疑上天眷顧你們那拉部落了。”

蘊和說自己做的是什麽‘梨膏糖’,伊哈娜清楚這就是唬人的。這裏面肯定有不為人知的東西。她不問不代表別人不會問,假如東西真的落入皇帝手裏,而蘊和說不出所以然來,那下場必定是淒慘的。

宮裏很多人都說謹穆貴妃是寵妃,是皇上放在心裏的人。只有伊哈娜不以為然,她覺得皇上最愛必定是他自己。女人?不過是他生活中的調劑品。

沒事的時候可以寵著玩玩,一旦突破他的底線、超出他的認知,他必定是先維護自己的。

蘊和道:“咱們也是多年的交情了,我知娘娘不會。這後宮寂寞,幸好有娘娘能說說話。東西是死物,它好是因為有用。若沒用了,還不如扔了呢。”

伊哈娜:“鄭嬤嬤應該跟你說過吧,我其實是中毒,當年檢查出來的時候,太醫斷言我活不過一年。我能活到現在熬死佟貴妃,看著太子在作死的路上不回頭,親手被皇上廢黜。我啊,知足了。”

轉頭看了她一眼,伊哈娜又道:“日後做事情留點心眼,別傻乎乎別人對你好一點就什麽都交代了。”

蘊和忍著眼淚,“渾說什麽呢,我哪裏蠢了?也就是娘娘,您看我對其他人何時好過?您啊,別說話,好好吃藥,會好的。”

說著說著她眼淚流了下來。

好不好的,其實她們心裏都有數。只不過是不願意相信罷了。

伊哈娜輕笑著罵她傻氣。

她忽然說道:“看在咱們十幾年交情的份上,你給我句準話,胤祫他到底有沒有?”有沒有信心爭奪那個位子。

蘊和看著她,用力的點頭,“之前不是跟您說過了麽,您這是不放心我。我都想好了,等萬黼上位,咱倆一起搬到慈寧宮去住,日後在想摸牌,能省不少路。”

想象著那個場景,伊哈娜笑了。她心裏知道自己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。

她拉著蘊和的手,“我長這麽大從未求過誰,今日我想求你。皇上肯定會死在你前頭,若他死後想要把我跟他合葬,我希望你能拒絕。我很小的時候愛過一個人,皇上明明答應了要給我們賜婚,結果他轉頭把我納入宮中。”

“我恨他。活著的時候每天跟他虛與委蛇太累了,死後我不想還跟他糾纏不休。”

她死死地拉著蘊和的手,用力到手指泛白,“答應我,求你。”

若可以,伊哈娜是希望能跟蘇和泰合葬在一起的,但她知道不可能。所以,她也沒說這種為難人的話,只是不想跟狗皇帝合葬。

這點要求,她想身為太後的蘊和還是能做主的。

蘊和岔開話題,“又在說胡話了,娘娘您是一國之母,雖不能長命千歲,怎麽也得活個七八十年。您既然恨皇上,何不親自把他送走,這豈不是更刺激。她死了,您想如何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,哪有把這事兒交給旁人代勞的。”

伊哈娜不說話,不是她不想,而是她極限已經到了,實在沒有力氣。她就那樣固執的握著她的手,執拗的看著她。

鄭嬤嬤含淚道:“娘娘,求您就答應她吧。來世奴婢做牛做馬報答您。”

蘊和紅著眼睛看著兩人,最終還是點了點頭。

看著蘊和點頭,伊哈娜閉上了眼睛。

蘇和泰,我來了。

她臉上帶著笑,睡得安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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